銀白大獅子沒說話,仍是溫柔的看著她。
明芷的腦筋突然打結了,她不是正在做惡夢嗎?
她應該要在加護病房裡聽著那些滴滴答答的儀器聲,提醒她沒有就此
死去。
應該要看見白衣女子無聲的來來去去,探訪時忍著淚的母親與好友,
低低的喚著她要她堅強。
.
加護病房裡感覺不到日與夜,醒了睡,睡了又醒,都是她走不出的惡
夢。
然後在她深藏了傷口之後,再一次回到那間房間。
倒帶,重播,再倒帶,再重播。
那傷口會一直反覆的被挖開,埋下,層層疊疊的混著赤紅如血般的泥
濘。
她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銀白大獅子,這是上邪的原形吧?
怎麼會出現在她的惡夢裡?
.
她左右看了一圈,自己沒有在醫院,這是一個陌生的像客廳的地方。
泰逢要她來的嗎?但她東摸西摸也沒摸到那個會自己跟來的手機。
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狀況?怎麼會是她來演翡翠?翡翠不是主角嗎
?難道翡翠也不見了?
明芷頓時覺得身墜五里霧中。
「過來。」一直溫柔望著她的上邪突然動了,露出邪魅的笑對她勾著
爪子。
「我給妳渴望的東西。」
.
這是上邪剛遇上翡翠時的台詞……所以現在真的是她演翡翠嗎?
明芷摸摸自己的臉,果然有兩道未乾的淚。
……翡翠想要什麼?我又想要什麼?一個擁抱嗎?
她的心突然與那時的翡翠重疊了,一時間模糊了目光。
是啊……如果當初能有一個人不嫌棄她,抱著她,什麼都不要問,不
要提,讓她哭盡心裡的傷,也許她就能惡夢裡走出來了。
但誰會來抱她?
.
在連她自己都厭惡自己的時候,她拒絕了所有人的碰觸跟探究,把傷
埋得更深更重,然後被不斷倒帶重來的惡夢糾纏。
反覆著失眠跟惡夢的折磨,到如今,一個擁抱還有用嗎?她不知道。
見她沒動,上邪默默的上前把她攬進懷裡問她「這樣夠不夠?」
「……再緊一點。」她喃喃的低語著跟翡翠一樣的心情。
上邪又抱緊了些,低頭溫柔的看著她,沒有不耐煩。
那目光像是低語著,沒有關係的,妳就放心的哭吧,用淚洗淨沉的
傷,哭過以後,才有更多的勇氣面對自己不散的惡夢……
.
「……再緊一點,再緊一點。」明芷顫顫的伸出手抱緊上邪,把頭埋
進他的懷裡。
上邪的懷抱多麼溫暖,彷如真實。
再緊一點,痛也沒有關係,她早就記不起,上一次抱著人大哭是什麼
時候,這感覺多麼好。
「……死了也沒有關係了,死了就不用失眠了,也不用怕再做惡夢了
……」她放聲大哭,淚如泉湧。
怎麼會這樣?
.
一轉眼她都已經三十歲了,但她的人生就這樣被惡夢困在二十歲那一
年,最青春最美貌的歲月都被她逃避掉了,現在才醒會不會太晚?
她還有幾個十年可以逃避?
上邪沒再說話,大掌輕輕的拍著她的背,就這麼緊緊的擁著她,襯著
客廳小夜燈微微昏黃的光線。
不斷嚎啕大哭的明芷慢慢的低聲下來,依著襲來的倦意,在上邪寬闊
的懷抱裡睡著了。
抱著明芷的上邪,抬頭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月,幽幽的嘆息。
.
然後他也閉上眼睡了,安靜的,一夜無夢。
※
「我會永遠相信~扎入心的水滴~在另一個世界~晴空布幔拉起……
鬧鐘響了,明芷睜開眼,眼前又是跟昨天一樣的場景,她的臉還貼在
小雷的胸膛上,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。
.
小雷又抱著她睡了,而且這次……她發現自己也回抱著他,明芷的臉
又紅了。
她想起小雷昨天說,她睡著之後會又哭又鬧的事。
難道他一直沒睡,就等著她睡著好來抱她安撫她嗎?想必是鬧得太兇
他也睡不好吧,鬧鐘叫了那麼久他也沒醒。
突然覺得很愧對小雷,他對她那麼好,她卻無以為報。
他還跟她說他可以做她生死過命的唐晨呢!
.
如果……只是如果……小雷不要交女友,不要結婚,她們就可以一直
這樣,聊著蝴蝶的小說,看著看不完的動漫,爭論著彼此的愛情觀。
一輩子都是知己。
她不知道小雷幾時跑來抱她的,她記得自己最後一次看手機是半夜三
點。
她疲累的睡著之後,又做了惡夢,在惡夢裡,又夢見上邪。
上邪溫柔的抱著她,安撫著大哭的她。
.
然後她在上邪的懷裡睡著了,惡夢沒再出現,她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
單純空白的睡眠了。
只是為什麼上邪會出現在她的惡夢裡?這她得好好想想。
鬧鐘還在唱著,不想吵醒小雷,她輕輕轉頭尋找自己的手機,她記得
在睡前一樣放在床頭上。
小雷不知是終於讓鬧鐘吵醒,還是察覺到懷裡的動靜,長長的睫毛顫
了幾下,慢慢的張開了眼睛。
見明芷已醒來看著他,他緩緩勾出一抹微笑。
.
「蜜子,早安。」
……完蛋,忘記要提防小雷的聖母笑,又中招了。
「蜜子?」看明芷又愣住,得逞的小雷忍著笑喚她,他的眼神……她
敢發誓,那根本就是得意的竊笑!
她清醒過來,瞪著咬唇忍笑的小雷,這樣玩她很好玩是吧?
「蜜子,妳再繼續賴在我懷裡,妳的手機會叫到沒電喔!」
「啊?對厚!」
.
明芷急急忙的撥開小雷起身,拿起床頭的手機按停,還沒放下第二道
鬧鐘又叫了。
再按停然後放下,她生氣的轉頭重重拍了小雷的肩一下。
「都你啦!人家上班要遲到了啦!」她轉身拿起上班要穿的衣服衝進
浴室,沒看見小雷臉上那止不住的春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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